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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谁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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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勖,一定要扳倒朱老贼,以慰父王在天之灵”李建及的眼,闭了,可是

    “叮~~~”一声脆响,地裂马嘶。

    李建及再张开眼,眼前多出一人,在其身后,看不见其样貌,只听到一股低沉、忧郁、冰冷的声音,“你是那朱温老贼的部下”

    王彦章先前惊魂未定,他没想到在这山坳之中会有人半路杀出,更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挡下自己的倾力一击,不过听到眼前之人大放厥词,当下怒不可遏,“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口出厥词,你找死。”

    “朱温老贼该死,他的部下”那股声音,依旧冰冷无情,“该杀”

    这半路杀出之人口戴银灰面罩,看不清其面貌,不过观其眉宇,应是刚过三旬之态,那双瞳仁便如他的声音一般冰冷骇人,其一袭土色布衫破裤,已不知穿了多少年头,破破烂烂根本无法遮风耐寒,在这般天气下,常人早就该冻死了,那脏乱的长发也不知有多少年未曾洗过。

    破衫男子话语不多,当即与王彦章打在一处,二者同样用枪,王彦章的铁枪力拔千钧,不失灵巧,刚猛的劲道攻守皆佳;而破衫男子长枪较之精细,灵巧上乘,不仅如此,其身法卓绝,枪法出神,与王彦章打了数个回合下来丝毫不落下风,这可让倒在一旁的李建及看得瞠目结舌。

    “这王彦章枪法冠绝天下,我晋中自十三弟死后便无人可胜此人,不论是我,李嗣昭,还是周德威那么此人究竟”

    破衫男子身法奇特,枪法精妙,一时间打得王彦章不得其法,可是几十个回合下来,王彦章对其套路逐渐摸清,在破衫男子躲过王彦章雷霆一击后窜到王彦章的身后,欲下杀手。

    “不对,那是陷阱”李建及阻止不及。

    王彦章枪杆后拨,碰在破衫男子枪身之上,玄铁枪质地太重,使得破衫男子的枪头偏离线路,划在了王彦章肩头之上,破衫男子前门大开,瞳孔放大,王彦章转身一记横扫千军,后者回枪相抵,但是王彦章这正面全力一击,硬生生地将其打飞,两条胳膊筋骨挫伤,摔倒在地,口中渗出殷红打湿了面巾。

    “还是不行啊”李建及强挣扎站起身,拾起银枪,心头忖着,“这衣衫破烂的小兄弟枪法的确不俗,也着实有一段时间力压王铁枪,可是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二者之间的气力差距太大”

    “呼~~~~铮~~”又是一柄长枪凭空扎在王彦章与破衫男子之间,晚霞映衬出一个人影,其身着厚衣青衫,长发飘动,面容俊朗,约其年纪三十五六,口中吐出让梁晋两将都匪夷所思的一句话。

    “王将军,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是谁

    “你认得我”王彦章十分诧异,而待青衫男子走出光线,拾起长枪,王彦章看清其面容,当下这名身经百战,杀敌无数的大将竟是惊得后退数步,双瞳暴张,面上皮肤颤抖不已,“你是你你你竟然还活着”

    “呵呵,怎么,当年涿州城下,你大军杀人百里,但总归会有人侥幸逃出生天,难道我曹子祥就不能是其中之一么”

    “曹子祥”李建及盯着自称为曹子祥这名男子的背影,“我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哼,你侥幸逃了又怎样,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侥幸,就该找个地方好好安度余生,如今又跑回来送死,真是太蠢了,让爷爷送你去见你那不伦不类的薛家军吧”王彦章提枪要动,可是

    曹子祥自来之后面相平善,可是待听完王彦章的一席话,当即眉宇间戾气闪出,以迅雷之速拔起地上长枪直刺过去,其动作之连贯,一气呵成,可谓后发先至,抢在王彦章之前将长枪架在其脖前,王彦章以枪身作防,本来以其气力是不会被前者压制的,可是其肩膀传来一阵剧痛,让其全身力气一泄,被曹子祥硬生生单手持枪压跪于地。

    “王彦章,我告诉你”曹子祥眼露杀机,握枪单手青筋暴起,“本将军不是薛家军的人,但是薛家军中个个都是英豪,你们才是不伦不类的跳梁小丑”

    曹子祥猛一用力,将王彦章震退数步一个趔趄跌在地上,他抚着自己的左肩,里边渗出的血掺有杂色。

    “卑鄙你们竟出如此下三滥的招数”王彦章肩膀中毒,才会出招乏力。

    曹子祥一怔,转身回首,却早已不见了那名破衫男子,再回过头来的他,手持长枪点指王彦章,“王将军,曹某今日来此无心搅局,但是如今的晋王李存勖曾于我有恩,这名将军既是晋军帐下,曹某是不会让你杀他的,在下也有事在身,只要你现在马上回营解毒,与你与我也都方便,否则如今状况你我一战,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你”王彦章心头发恨,已经将李建及逼到绝路的他难道要空手而回可是刚刚接了曹子祥一招,也知其技艺不会在那破衫男子之下,如今自己身染有毒,打下去讨不到丝毫便宜,思量了利害关系后,他翻身上马,怒视曹子祥道,“你是那场杀戮留下的残渣,本来那个人死了主公大可放你一马,但你如今身现沙场,不要以为我大梁会就这样算了,驾”

    王彦章绝尘而去。

    李建及想不到自己今日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拄着银枪站起身来,走到曹子祥身侧,双手抱拳施礼道,“在下晋军帐下匡卫指挥使,李建及,感谢阁下救命之恩。”

    “哦,原来是李克用十三太保中的李建及将军,久仰大名了。”曹子祥回道。

    李建及见此人年岁不大,却是谈吐不凡,更是身手不俗,听刚才他与王彦章的对话,想来也是将才,便心生招揽之意,“阁下身手不俗,正值壮年,如今天下不安,现在又是梁晋大战,决定天下走势之际,何不由在下将你引荐给我家主上,共同讨伐贼子,匡扶唐朝,好男儿的一身热血,本就该撒在沙场上,否则岂不浪费了阁下这一身武艺”

    正说到这,不远处打得火热的高邑战场之上传来一股势如破竹的呐喊声,和那激昂亢奋的乐曲,这首曲子声势浩大,让听了的人不禁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曹子祥一时间瞳仁空洞,他对这首曲子如此熟悉,好像牵动了他灵魂深处最敏感的一处禁地。

    “终于要开始了”李建及听了瞳孔大开,他以为曹子祥当真不明,当即解释道,“这是大唐当年的军曲,为纪念唐太宗的丰功伟绩,而为其创作的”

    “秦王破阵乐。”

    “好男儿”曹子祥听了李建及的话,思索了片刻,而后轻蔑一笑,转身上马,“曹某是不会为河东效力的,我今日救你,也只不过是为报当年涿州城外李存勖出手相救的恩情,将军以为,你家晋王当真是为匡复唐朝而戮战至今吗”

    “你阁下何出此言”李建及听了心头大有不悦,但是曹子祥于其有恩,他也发作不得。

    “朱邪父子两代保唐为名,尽得民心,为的也不过是今日一战,”曹子祥调转马头疾驰而去,风沙中飘荡着他留下的这样一句话,“将军放心,柏乡一战晋军是不会败的。”

    李建及支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对着远去曹子祥的背影凝眉思索,“薛家军涿州城这两个在晋阳都是禁语的词,难道他是”战事打至如今,梁晋皆已到了极限,胜负应很快便会揭开,很可能便是今晚,李建及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他艰难上马,赶回高邑。

    在高邑这边的争夺战中,如今已是傍晚将至

    “放箭”

    一声令下,漫天箭雨,无数哀嚎响彻天地。

    高邑防线大开,露出为首二人,在前的正是一袭金边盔甲,意气风发的李存勖,其身侧靠后之人一张黑黪黪的罗刹面孔,正是周德威。

    “将士们,成败在今,不要放过你们眼前的每一个梁兵,他们都是颠覆我大唐社稷的罪人,听听这曲秦王破阵乐,让我们继承太宗英名,诛杀叛贼,还我唐廷”

    “诛杀叛贼,还我唐廷”

    “杀~~~~”随着李存勖座下宝驹疾步如飞,率先杀入战场,整个场面瞬时间呼啸震天,守了整整一天的联合军,终于迎来了反击的号角。

    “现在是他娘的什么时辰了”这高邑久攻不下,副将韩勍心有不甘,可是如今看到晋军声势浩大的出阵迎战,心里多少升起一丝不安的阴霾。

    “回将军,已是酉时了”

    “啧”此时此刻,韩勍方才忆起出军时王景仁所叮嘱的话语,“你要谨记,若到了正申时还攻不下的话,便要即刻返营,不要给晋军追击劫杀的机会,他们的精骑不容小觑啊。”

    联合军以镇、定之兵死守桥梁,从而使李存勖亲率晋军战力得以保存,如今梁军疲惫,李存勖与周德威等人亲率晋军如天降神兵,晋军精骑更是不容小觑,只顾攻桥的梁军一时间被铁骑打乱,首尾难以兼顾,大晋骑兵灵动性之强,杀得梁军可谓晕头转向。

    “不要乱,不要乱,保持阵型”大梁先锋将军李思安看着己军连连怒吼,可是已经无济于事。

    “哈哈,都他娘的已经乱了,你这条梁狗还乱吠个什么劲儿”迎面而来的晋将身材短小精悍,可是那两条铁臂异常粗壮,下颚有山羊小胡,眉毛粗重,手持两把大锤,威风凛凛,七尺大汉李思安相较起来,身量实在相差甚远,可是能耐又如何呢

    李思安看见来将怒不可遏,显然彼此早有交手,当下手持长枪一了过去道,“天杀的李嗣昭当年潞州我未能灭你,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但是李嗣昭全无惧意,双锤一挥将长枪打向一旁,二者距离一旦拉近,优势就去到了身材矮小的李嗣昭这里。

    “你还敢提,当年潞州一役你家嗣昭爷爷让你堵在城里打得够呛,今天还不把你打成肉馅”

    梁军先锋与李嗣昭一碰面便彼此杀红了眼,全无退意,副将韩勍虽是心有追悔,但若此时退兵,势必损失惨重,王彦章又不在此,行营招讨使王景仁远水无救近火,这领头的将领下不定主意,战事便会打乱。

    梁军白面将领刘寻连杀数人,观望四方,心道,“糟糕,中计了,晋军打一开始的优势便是这些骑兵,可若在柏乡不论是攻城战还是平原战,骑兵的作用都很有限,但现在他们借着骑兵的机动性,我大军虽然势重,不过一旦被他们分散后逐一破之,怕是要被全歼于此啊不行,一定要赶快通知韩将军和李将军,不宜久战,要速速退兵”

    刘寻这么想着当即调转马头,可是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好似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黑脸。

    “你要去哪”周德威的声音杀气十足。

    刘寻下意识地握紧手中长枪。

    “要去通报你家将军退兵吗”

    汗珠从刘寻的额头滑落。

    周德威猛瞪双瞳,阔马长枪,“你哪都去不了”

    周德威一早便认定刘寻非池中之物,杀入战场后他要首先解决的,便是这些还能冷静分析局势的人。

    李存勖手下另有两名得力猛将,年纪四十挂五,目光炯炯声势震人的李嗣源,和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郭崇韬,这二人私交最好,能耐也极强,此刻合攻一人,却是久攻不下。

    “不知阁下是梁中哪位名将,还请报上名来”李嗣源乃爱才之人,当下伸手点指道。

    “哼,你家爷爷是右牵牛卫将军,统帅龙骧军的将领,王晏球”此人体格健硕,手握双斧,一双大眼睛怒气滔天。

    “哦,是你”李嗣源侧目朝一旁的郭崇韬道,“崇韬兄,你也应该听过此人吧。”

    “嗯,有所耳闻。”

    “他就交给我吧,我今日也要会一会这龙骧军究竟有几多能耐。”李嗣源面容严肃,他已认真起来。

    梁军,正走向颓势。

    李存勖年纪轻轻,二十挂五的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他携亲卫军穿梭万人军中,视梁军如无物,梁军阵型大乱,副将韩勍与李存勖杀到了一块,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李存勖更是不同凡人,几个回合下来已打得韩勍招架不住。

    “翁~~~~~”

    终于,梁军撤退的号角,由王景仁率领亲卫军带到。

    周德威看了黑面颤动,大呼道,“梁军要逃”

    李存勖大手一挥道,“全军追击”

    坚守一天的晋军将士终于得来发泄良机,他们以骑兵为首,争相高呼突击梁军。

    刘寻与周德威打下来胜负难分,这让周德威对此人更是铭记于心,因为他深知刘寻已经戮战一天,却仍能有如此战力,着实是不简单。

    梁军大势已去,东边的魏、滑军首先被击垮,李嗣源见状快马赶往西阵大声宣道,“东阵已经逃了,你们还要接着打吗”

    宋、汴两州军队得讯士气一馁,战力大打折扣,紧接着周德威率军攻右翼,李嗣源率军攻左翼,鼓噪而进。

    后方的李存璋此时也率步兵赶来,大呼道:“梁兵也是我国百姓,凡是缴械的不杀。”呼啸进攻,响声震天动地。

    梁军骚动混乱,随后一哄而散。

    这一战,晋军斩首二万;梁军丢盔弃甲,死伤惨重。从野河至柏乡,尸横遍野,这一战,使梁军丧失了对河朔的控制权。

    晋军的欢呼声响天震地,他们的这场胜利,让那个不可一世的梁帝朱晃尝到了河东的可怕,李存勖望着淡淡夜色,双拳紧握,“父亲,这场战役是孩儿赢了,铲除朱老贼的势力,不会久远。”

    梁军这边王景仁一众大败而归,其独自一人,走进自己的房屋中,灰头土脸,连从战场上带回的泥土灰尘也顾不得擦了,瘫坐在那里,没有油灯,这一战,他败得太彻底。

    这时,从黑暗中闪出了一个人影,借着淡淡月光,可见那人面色惨白,手掌枯瘦,虽有倾世容貌,却不禁给人病态之美。

    这人面上挂着一道狡邪的微笑,伏在王景仁耳边舔了舔嘴唇,露出那雪白无瑕,像刀子一样的牙齿,“听说你们仰仗的什么龙骧、神捷都灭了,该是我们出马的时候了吧”

    王景仁木讷如同石头,他僵硬地点点头,仿佛让这神秘的一票人动手,比自己吃败仗更艰难一样。

    神秘人走出王景仁的房间,月色下,露出的正是那夜与刘寻发生口角,自称白璧的男子,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个人影,那如死人般苍白的脸上,罕有生机。

    “梁军败了,该我们出手了。”

    一个个黑夜中的鬼魅,已悄然行动。

    战,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