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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因这场文艺晚会特殊,怕前来观看人数太多,无地可容,“鸭王”别出心裁地将会场安排在鸭塘乡政府旁的乡粮管所内。
粮管所内有宽宽敞敞、长长大大的晒谷场。晒谷场前后左右都建有大大的粮仓。不过,在粮库高高的墙壁上还清晰的看到,被人刻意擦拭,但却擦不掉的标语：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主席语录：自立更生,艰苦奋斗,奋发图强！备战、备荒为人民…
墙壁上的标语,叫人睹物思景,联想起了,粮管所的过去,粮管所过去那堆满仓库的金灿灿粮食。回忆到,各村各寨兴高采烈,为祖国献公余粮,热火朝天的激情时代。
哪些朴实的农民们都知道,将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上交国库后,将会面临挨饿的可能,但,为了祖国将来的富强,为了支援亚非拉人民抗击帝国主义,他们却积极、踊跃地给国家交完了公粮,献余粮。就好比抗战时期,明知让亲人去抗击武器精良的侵略者,意味的就是死亡。但，仍然是：妻子送郎上前线,母亲叫儿打东洋一样。让一小撮,毫无良知的人嘲笑是：被洗了脑的笨蛋、蠢猪,神经病。使许许多多,有良知的现代人,心潮澎湃,敬慕不已。叹道：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过去,到处是红旗招展,热闹非凡。那些“中国农民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的社员们,从四面八方,你追我赶,紧跟着各自村寨那面鲜艳的红旗来到了粮站,在大队党支部书记带头下,争先恐后,为亲爱的祖国啊·慈祥的母亲献粮食,的感人场景,现在,已一去不回返了。
本着自立更生,艰苦奋斗,几十年扎根农村的袁隆平,终于实验成功了世上独一无二的,比传统稻谷增产二至三倍的杂交水稻。而且还赶上了,改革开放春风的大潮,给了改革开放时代献上了一份大大的厚礼。步入这个时代的广大中国人,从此过上了温饱的生活。过上饱暖生活的人们,不会再有“晴带雨伞,饱带饥粮。”的思想了。
如今,这些国家粮库,没有用了,早已空空荡荡。没有存放一粒谷子的粮库,改行了。已经发租给经商发财的外地商户们。
。这些头脑精灵的外地商户老板们,都精通：温饱的人们想啥子？饱暖的人们思什么？于是,将将仓库分别装修成了大大小小的：“开心天地”厅；“欢乐谷”卡拉0K厅；情侣包箱镭射放影厅；悄悄的专门播放凶杀片、色情片、恐怖片、香港赌神片的包房电影厅；和以支持中国体育冲击亚洲、走向世界为借口的,门口写着大大的几个严禁赌博的字,里面却悄悄赌球的康乐球厅。
外商老板与“鸭王”请人在粮管所晒谷场的粮仓边,用木板和南竹搭建起的舞台,很气派。
夕阳西下，彩云飘飘，炊烟袅袅。怀着无限崇敬心情的何静来了。
刚来的何静,新奇地游玩在鸭塘乡集镇上。她身后紧随着一胖一高两位男同学,他们两位都是何静的钟情追求者。胖的这位被同学们叫做“如来佛”。“如来佛”就是那个称农村为“变相劳改”之地,劝何静不要来鸭塘乡看苗鲁卓来的同学,他是个富二代。高的这位被同学们戏称为“电杆木”。“电杆木”就是那个,同“如来佛”相互争论不休的那位情敌。他们来的目的,除了能荣幸伴随在佳人身边游玩外,最关键是为了在佳人面前,见证自己争论观点的对与错。
一阵阵清凉的夜风在鸭塘乡街上轻轻掠过，它似一壶老酒，将集镇边的桃花树、竹林，水汪汪田野灌醉，它们摇摆着，发出欢快活泼的“沙沙”泼的“沙沙”声。田野里，蛙声虫声此起彼落，一浪高过一浪，“呱呱呱”“嗡嗡嗡”…跟在何静身后的“如来佛”与“电杆木”还不停地争论着,他们那喋喋不休的争议声,好比蛙声虫声这“呱呱呱”“嗡嗡嗡”声音一样。
夜幕降临了,月亮偷偷出来，给晒谷场坝洒下一地的银辉。文艺晚会举办得很气派、很隆重，完全超乎何静的想象。舞台两边台角,各放置一个高音大喇叭,何静到达时,喇叭里正播放着邓丽君歌曲：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经是百花儿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记着有…
晒谷场坝上热闹,实在太热闹了。四方八镇来的人欢聚在一起，他们欢呼，他们激情澎湃……何静他们三人,在人群中,拼命往前挤,想挤到靠舞台最近的地方。
晚会的会场很漂亮，灯光闪烁，四面散发着引人注目的装饰。整个会场的人们都在欢呼，为了目睹苗鲁桌来的尊容，他们欢聚在这狭小的天地，他们都怀着激动的心情在等待！
晚会刚开始时，是“鸭王”讲话，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要求各村村长和大家都向他学习。即：解放思想,筑巢引凤,吸引外资,大力开发。
讲话完了,然后，由主持人甜美的声音拉开了晚会的帷幕，全场欢腾！
开始表演是计生宣传的精彩节目：歌舞：“我的妈妈/她思想不正确/说啥她都不听/非要我生个胖娃娃…”；小品：“我跨进你家门/娃儿就一大群/大的在吼闹/小的在床上哭/男娃儿在打架/女娃儿在跳绳”……
苗鲁卓来一直没有露面。满怀兴致而来的观众们,已经被“鸭王”讲话,计生宣传队和夜总会‘雅特’歌舞团的表演：舞蹈、相声、小品等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的节目表演而激怒,全都激怒了。
观众喧闹道：苗鲁卓来请上台﹗苗鲁卓来请上台﹗苗鲁卓来请上台……这强烈的喧闹声犹如拍打岩石的浪潮。
千呼万唤的苗鲁卓来终于登台了。难怪人们都叫她是日本的刘三姐,那头式、那脸盘子、那神态、那气质没有那一样不像。美中不足的是：身上带满苗家银饰品精美多了点,歌声比刘三姐感人点、笑容甜了点、鼻子高了点、身材苗条了点、脚杆长了点、衣着的红苗绣鲜艳了点……
看见了亮丽的苗鲁卓来,喧闹声嗄然间没了,悄无声息。然而,紧接着比喧闹还更加激烈的尖叫声、欢呼声、吶喊声如海啸般铺天盖地。
目睹了美丽、气质高雅的苗鲁卓来后,心花怒放的何静,怀抱着鲜花,忍不住在忘情地欢呼,不断痴癫地狂跳着。
此时此刻,富二代“如来佛”与“电杆木”那早已经信心满满的：为了在美人面前显示,见证的正确观点,却被眼前,此情此景,不知挤飞到那个九宵云外去了。
富二代“如来佛”在心中,不停地悔恨,不断地否定着自己错误的观点：埋怨自己听信了谣言,上了别人的当了。站在舞台上,分明是活生生的仙女姐姐。你看她那么高雅,那么艳丽,那么动人心魄,哪是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的乡下人？苗鲁卓来头上身上都戴满着雪白雪白的、白花花的银饰品,是这般的精致,是这般的昂贵,乡下人哪能这般富有？这一身华丽的衣裙,无论在那个舞台上,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高贵？苗鲁卓来一定是海外来的…
苗鲁卓来一上台,便不停地给台下热情的观众鞠躬致谢,但却不说一句话。苗鲁卓来按照跟老板那不准说汉语,只能讲苗话的协议,开口就用观众们听不懂的苗语给观众唱一首《春到苗岭》。歌未唱完,台下的欢呼声、尖叫声、呐喊声已将苗鲁桌来的歌声淹没了。
台下观众们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心在想：是谁说苗鲁桌来是乡下人？乡下人能唱出这迷人的国外歌曲？这该死的主持人,怎么不给大家告诉她是那儿来的人,她是日本人吗？不可能！曰本人都是拘拘束束,虚虚假假的,那像她这般高贵、奔放、热情、真实、原汁原态……
不知谁说了一声：“粉丝们,我们献花去！”怀拥鲜花的少男少女们这才才如梦初醒,蜂拥般冲上舞台上。这可吓坏了负责维护晚会治安的乡治安队员、计划生育队员、“鸭王”厂里的护厂家丁们。他们迅速堵住通上舞台的楼梯口处,一瞬间,相互的打闹声乱成一团。鲜花被打落得满地都是,有眼镜落在地下被踩破的,有被打破头,头上、脸上、身上染满鲜血的,有被掐脖子……如群魔在乱舞。
负责维护晚会治安的队长曾给“鸭王”,誓言旦旦道：“您老人家就一百个放心,一万放心吧！有我素质优良,本事过硬的治安队在,鸭塘乡街上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上,保它如铁墙铜壁,连一只捣蛋鸟,都不会放上舞台去…”但,治安队长那说得满满的话,说得过早了。事实上,还是漏落了何静等,冲在最先的三个献花者上去了。
何静,最终,如愿以偿地将鲜花献给苗鲁桌来。何静激动的泪水,止不住地在脸上流啊流。她依偎在苗鲁桌来怀里,贪婪地闻着苗鲁桌来身上那苗女的淡淡清香味,真不敢想,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她用手在另一只手背上,不停地、使劲地掐…
苗鲁桌来看到自己的粉丝们,有哭泣的,有倒地趴起不来的,有身上沾满鲜血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疾呼,道：“都不要打了！你们何苦呀…”苗鲁桌来双眼湿润了,心中却在不停的说道：“你们何苦呀,我有何德何能？我苗鲁桌来只不过是一位,风雨飘摇在城市中的乡下妹而已,是一位为了走向社会,像走出校门的青年男女们,都想在社会上拥有自己的一席立足之地一样。不,不,不,我没有这般大的奢求！我只想借有点点能放下脚,让我能苟延喘喘活着的乡下骗子妹。”
苗鲁桌来的疾呼声刚呼唤完,打架停了。那些被打。疼得大声小叫的痛哭声,一刹那间,也停了。
现在,苗鲁桌来再不管,老板们交待给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说的秘密协议了。她大声对台下的观众说道：“我听到台下很多观众,在说我是日本来的歌星,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日本鬼子,也不想当日本鬼子。谁愿当,谁当去。大家都被别人骗了！”
接着,苗鲁桌来又说：“实际上,是一个从高坡来的。我的家是在很远、很远的苗乡。那里是一个很偏僻、很偏僻的地方。我是怀着一个我要当歌手的美梦,悄悄地离开了我最亲爱的阿爸阿妈而出来闯。在当今的文凭时代,必须是音乐学院出来的,才有当歌手的平台。考大学,英语是主科。我那装在行囊里满满的未来,就这样,被远在天边的、屁大点国家的、叽叽喳喳的鸟语给扼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