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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无名尸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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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无名尸镇

    事情发生在一个奇怪的小镇,这个小镇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若桐镇’……

    一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丧葬的风俗也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下面带大家去去看各地怪异的丧葬风俗。

    在印尼巴厘岛,葬礼成为多彩的庆祝活动,死者的遗体在华丽的公牛雕像造型石棺内进行火化。在加纳,人们

    死后可以葬在任何造型的棺木内——从巨型可口可乐瓶、缩小版奔驰车到庞大的鱼或者鸡……”广播节目清脆

    的声音从收音机内传出,还没听完,简若桐便不耐烦的换了个频道,转到新闻台,正在播放消费新知。

    “怎么都是这种新闻啊……”她喃喃抱怨着。简若桐此时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她哼着歌,手指按着节奏

    敲打着方向盘,加快速度在公路上奔驰。车子的后座、行李箱内塞满了她的家当。这趟旅程没有目的地,想到

    哪儿落脚就在哪儿落脚,抛弃过去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些伤心往事。她昨天才答应了男友,不,是前男友分手

    的要求。今天就整理了所有行李打算放逐自己,顺便放逐痛苦的回忆。算了,反正那种会打女人的坏男人,不

    要也罢。她打算就这样开下去,直到车子没油,就在那个地方找个房子住下。反正银行卡里的钱也够,暂时不

    用为生计烦恼。

    “警方接获报案,民众在大寮乡的废弃工厂内发现一具无名尸……”听到这则实时新闻,简若桐皱起眉头

    :“怎么又是这种新闻……”却没有换频道的打算,她就这样听下去。没办法,这社会太乱了,不时有无名尸

    出现,有些是自杀,有些是谋杀,有些有人认领,有些连有没有家属都不知道,她早已见怪不怪。套一句前男

    友的话,不只对这社会麻木,对这段感情,他也麻木了,所以抛下还有感情的她。

    “唉!”若桐重重地叹了口气。失意人的心情就是如此吗?如此痛苦,如此无所适从。泪水不知不觉涌上

    眼眶,她想抽张面纸拭去泪水,却发现前方的路标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若桐。奇怪?这不是我的名字吗?

    她好奇地想。这个地名从没听过,竟有这样的巧合,和她的名字一样!也许是天意吧!

    若桐将车子开往路标指向的方向,开出了公路,出现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路两旁是广阔的稻田,十

    足的乡下地方。带着兴奋的冒险心情,若桐没有丝毫犹豫往路的尽头开去。开了大概20分钟,出现了一座桥,

    仿佛是连接两块不同的土地。这座桥既长且大,桥下的河水湍急地流着,桥旁立着块大石碑,上面写着:欢迎

    光临若桐镇。

    她看了石碑一眼,饶有兴趣地念着:“若桐镇……真是有趣。”

    炎热的下午,这座桥上一辆车都没有,于是若桐将油门踩到底,迫不及待地想越过这座桥,看看和她同名

    的镇是什么样子。当车子飞快地开过桥的中间时,她瞥见分隔线旁好像有个肉色的东西。她好奇地从后照镜探

    视,拉远的距离只让她看到一团肉色。以那小小的形体来说,应该是狗的尸体吧。也许是哪个好心人把它的尸

    体移开,免得被后面的来车碾得粘在路上。

    若桐继续往下开,前方又有个肉色的东西。这次她放慢速度,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待她开近一看,

    不禁惊叫一声,“天哪!那是什么?”出乎她的意料,那肉色的东西不是狗也不是猫,而是一个人!一个裸体

    的人趴伏在分隔线旁边。若桐连忙将车子停在桥边,趋前观看。那是一个男人,尚有一丝气息,但他对若桐的

    叫唤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先生!先生!你醒醒啊!怎么倒在这里呢?”她摇着他,惊讶地发现他身上通红,看来他倒在这里一段

    时间了,炙热的太阳晒得他皮肤如火般灼热。

    “怎么会这样?”这男人好像病得不轻。甚至……就快要毙命的样子。那瘦弱的躯体、斑驳脱落的皮肤,

    怎耐得住这样的太阳?若桐跑回车上,拿了手机和一床薄被,薄被披覆在男人身上遮挡太阳,手机则拨了119。

    电话才一接通,若桐就着急地求救:“喂,我在若桐镇的桥上!有个男人倒在路旁,他……他就快死了!你们

    快点儿派救护车过来!”

    “若桐镇?”电话那端依然是沉稳的声音,一听到若桐镇,反应竟出奇地冷静,甚至带着点儿笑意说,“

    小姐,看来你是刚到若桐镇吧!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若桐镇的事吗?”

    “什么?”若桐不明所以地问。

    “若桐镇是不埋尸体,也不火化尸体的!你看到的那个男人应该是裸体躺在路上吧!我劝你别管他,让他

    好好地走吧!”

    她还是不解地问:“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没死啊!求求你们快来救他。”

    “小姐啊,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算了算了,每次为了解释若桐镇的习俗都要半天。总之,你不要管路

    边的尸体,因为不会只有这一具!”啪的一声,对方无情地收线了。

    “怎么回事……”若桐望着男人,他胸前连微弱的起伏都没有。她趋前探探他的鼻息,已经没呼吸了。她

    连忙往后退了一步,颤抖的声音喊着:“天哪!他死了!”连救护车都不愿救的男人?若桐镇的习俗?她一头

    雾水。

    身后的喇叭声拉回若桐的思绪。一个戴着金框眼镜、长相斯文的男人从车窗探出头问:“小姐!你站在路

    边做什么?”她急忙上前求救:“先生,这里有具尸体啊!我刚刚打电话给119,他们竟然不肯来救!”带着点

    儿气愤和不平,她激动地说。

    男人看着她的反应,竟轻笑起来。

    “我看你是第一次来若桐镇吧!虽然是外地人,应该也听过我们这里的习俗啊!”

    “习俗?”

    “没错!你听说过西藏的天葬仪式吧!我们这里的尸体不火化也不掩埋,就这样放在路边让鸟啄食尸体,

    直到尸体化为白骨才会集体火化。”

    “天葬?”若桐想起方才在车里听到的广播,莫非广播里说的就是这若桐镇?

    “对啊!你看,鸟来了。”男人手指向远方。

    二

    一片黑压压的鸟群飞来,停在尸体上方,争夺啄食尸体。这种鸟是她没看见过的,有着红色的长喙、红色

    的翅膀,身体则是乌黑色。它们用爪子撕开尸体,锐利的喙啄咬着尸肉,一股腥臭伴随着尖锐嘈杂的鸟叫声,

    让她的头开始眩晕。

    “小姐!你没事吧?”男人下车扶着她。

    “没事没事。只是有点儿不太习惯这里的习俗。”她无力地倚在男人怀中。

    “我看你应该也无法开车了,这样好了,你先坐我的车,我带你去镇上休息休息,再带你回来开车,可以

    吗?”若桐想了一下,他说得没错,此时的她,双脚早因惊吓而发软,但如果要她一个人和尸体一起待在这座

    桥上,恐怕她会精神崩溃。她去车上拿了随身行李和钱包,上了男人的车。

    像是刻意让她放松紧绷的神经,男人随口闲聊着:“你真的是第一次来这里?”

    “哦,是啊。”

    “你来这里之前,都没有听说过若桐镇吗?”

    “没有,只有刚刚开车时听到广播提到北京也有天葬的习俗,没想到就是若桐镇。”

    “吓到了吧?”男人体贴地问,“通常第一次来这镇上的人,即使听过这里的习俗,也是会被吓到的。毕

    竟很少人看过尸体就那么大剌剌地放在路边让鸟啄食。”的确,她被吓得都有点儿恍惚了。尤其是那一大群鸟

    争先恐后地推挤争食,更让她感到无比恐惧。没想到在北京也有这样的习俗。

    “天葬”,这个常听到的名词,她竟然可以亲眼见到。只是为何要将一个尚未断气的人放在马路边呢?

    天葬不都是针对尸体的吗?这样对待一个还没死的人似乎太过残忍,她将疑问提出。

    男人笑了笑,详细解释着:“将还未断气的人直接脱下衣服放在马路边,让鸟方便啄食,是流传下来的习

    俗。若是载着尸体,不管是骑车或开车,尸鸟都会俯冲下来争食尸体,到时活人恐怕也会受伤。”

    “尸鸟?”她不解地问。对这个镇有太多疑惑了。

    “就是刚才看到的那群鸟啊!抢夺尸体的鸟,我们直接称它们尸鸟。”

    “但是我从没见过那种鸟呢!”

    “你没见过也是应该的。尸鸟非常聪明,自古以来,它们从未落在人类的手上过,就连这里的居民都没就

    近看过它们。唯一看过的也只有死人。”他戏谑地说着。或许是因为习惯了这么诡异的风俗,他才能轻松地讲

    述这些恐怖的事。若桐却边听边感到不舒服。

    “因此,尸鸟没有学名,自然也没被列入鸟类图鉴。有多少学者想抓尸鸟研究,但都徒劳无功,连尸鸟的

    尸体都遍寻不着。”

    “尸鸟……只吃死人吗?活人它们也吃吗?”无法想象被这么一大群凶猛的鸟争相夺食是什么滋味。

    “哈哈!这你放心,我在这里从小住到大,也有三十年了,从未听过尸鸟吃活人!”

    “但是,为什么不火葬或土葬呢?一定要这样天葬吗?我总觉得太残忍了!况且……那都是还没断气的人

    哪!”

    “你终于问到问题所在了。”他看她一眼,温柔地对她笑笑,“若桐镇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刚开始我们

    的祖先也试过土葬,但是奇妙的是,土葬的尸体,不论经过多久都不会腐坏。尸体不腐坏,后面的尸体就无法

    掩埋。这里只是一个小地方,久而久之,掩埋的尸体渐渐多了、埋不下了,便有一些尸体暴露在土壤外。尸鸟

    也是在这时候出现的。被尸鸟啄食过的尸体,虽然还有一些残余的肉,不过经过太阳曝晒后,这些残肉也快速

    腐化。这样就可以把枯骨拿去火化了。”

    “这里有火葬场?”

    “有啊!就在我们镇的最里面,靠山的地方。”

    “那为什么不用火葬呢?”

    “也有试过啊!但是火化过的尸体,非但不会化成灰,甚至还保持原形!只是因为肌肉收缩的关系,整具

    尸体呈现弓状,双手握拳,就好像拳击手的样子,但是血肉什么的根本都没少,连头发、汗毛都烧不掉。没办

    法了,只有选择天葬让尸鸟处理这些尸体。”

    “怎么会这样?”脑中塞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信息,若桐有点儿消化不了。

    “这又是一个无解的谜。有多少学者来镇上研究过,却还是没有一个答案出来,或许是土壤,或许是磁场

    的关系,有谁知道呢?总之,若桐镇吸引了无数学者和记者来访问,也算是小有名气。所以,我很惊讶你竟没

    听过若桐镇。”

    “可能我很少吸收这类信息的关系吧!”她看看车窗外,惊叫了一声。又是一群尸鸟在争食尸体。

    “过不久你就习惯了。这里的无名尸蛮多的!不只桥上,镇上也会有,唯一没有的就是环绕若桐镇的山吧

    !”

    “无名尸?怎么会是无名尸呢?这样一个镇,谁死了你们应该都会知道吧?”

    “这也是这个镇的奇妙之处。尸体不脱下衣服尸鸟不会来吃,尸鸟一来吃尸体,第一先吃的地方就是脸,

    我们想要认也无法认。况且不只这个镇上的尸体,连镇外的尸体都会运来这里。因为怕尸鸟攻击,所以他们不

    会进镇里,都是把无名尸丢在桥上。当然啦,不循正常渠道处理尸体的人,一定是犯罪者,所以才会把尸体丢

    来若桐镇,不管是谋杀还是误杀,这里倒是一个处理尸体的好地方。所以这里不只有镇上居民的尸体,无名尸

    也很多。”

    那男人轻咳了一声,接着又说:“尸鸟自然不用担心食物来源,因为不仅有我们供给。你看外面那么多失

    踪人口,我敢说有三分之二都成为若桐镇上的无名尸!因为这里是一个人死了连警察都不管的地带。所以,我

    们很少知道路边的尸体到底是谁,也没必要知道。因为住在这里久了,就不会去在意随处都可能有的尸体,连

    看都不会看一眼,就当垃圾一样。”

    当垃圾?若桐感到背脊一片寒冷。这里的居民一定都是麻木了,才会这么看待生命。

    开了漫长的一段路,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欢迎光临若桐镇!”男人提高声调,表情夸张地说,“顺便告诉你一件事,若桐镇唯一和外界联系的通

    路就是刚刚那座桥,要是桥垮了,就要攀过无向山或是穿过湍急的河流,才能到外面求救哦!”

    “无向山?好怪的名字。”她有点儿啼笑皆非地说。这真是一个怪异的镇!但很适合现在心情低落的她,

    对这个镇的好奇稍微振奋了她的精神。

    “无向山环绕着整个镇。可能是磁场的关系,进入无向山,不只人会失去方向感,就连指南针也失去作用

    ,因此取名为无向山,没有方向嘛!所以根本没办法把尸体丢到山上。”

    车子开进了若桐镇。这个镇和其他镇没什么不同,简朴的砖造平房,穿着朴素的人们好奇地观望着车内陌

    生的她。唯一不同的就是路边、房舍边偶尔可见到的即将断气的人,或是成群的尸鸟啃噬着残缺的尸体。他视

    若无睹,她却不得不去注意。尽管叫自己别去看,但好奇心迫使她每经过一具尸体时便不由自主地回头观望。

    看将死之人的形态,也看众鸟啄食尸肉的残忍景象。这些都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刺激。

    “喂!别看了吧!”他突然叫她,“到了哦!这家咖啡店是镇上唯一一家,下来喝杯饮料放松一下心情吧

    !”车子停在一家雅致的咖啡店前,店面虽然不大,但装潢是美式乡村风格,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若桐打开

    车门跨出一只脚,却踩在一团硬物上。

    “咔嚓!”因为重量的关系,硬物应声而断。她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团尚有腐肉的骨骸!

    “天哪!”她往后一缩,靠到驾驶座旁的车门上,瑟缩着身体,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但眼睛仍不可控制

    地盯着地上的尸骨。她感觉已经濒临崩溃了。先是亲眼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人断气,接着目击了无数的尸体被

    尸鸟啄食,现在又踩在一具尸骨上,全都带给她无限的刺激。

    “怎么了?”男人上前,看到那具骨骸,莞尔一笑,“糟糕!没注意到这里也有具尸体!来,你从这边下

    来吧!”他打开驾驶座旁的车门,牵起她发冷颤抖的手,扶着她下车。“吓到了吧?这种情形很常见。有些尸

    体没有放在路边,甚至还会被车碾过!”他的手依旧紧牵着她,没有放开,将她带入咖啡店内。“欢迎光临!

    ”清脆的招呼声从吧台传来。

    若桐往内一看,是一个留着一头微鬈长发的女人,年龄30岁上下。“你第一次来这个镇吧?没见过你。”

    女人说。

    这家店只有她一人,应该就是店长了。她点点头。“刚来这个镇一定会被吓到,但是住久了就习惯了。而

    且住久了,就离不开这个镇了。”店长对她神秘地笑笑。

    “离不开?”若桐狐疑地问着。

    男人拉着若桐坐到靠窗的位子,对着店长说:“别吓她了吧!她已经被门口的骨骸吓得失了魂。”

    “我没吓她啊!”店长依然一本正经地说,“住久了呢,自然会了解这个镇的魔力。若桐镇啊,会让大家

    迷得离不开这块地方。”店长的最后一句话竟在她脑中一直盘旋。若桐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到底有什

    么样的魔力?除了让尸体无法腐化外,还让她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对了,聊了那么久,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我叫李锦妍。”她随便扯了一个名字。到了这个镇,她就决定要完全摆脱过去,连名字都不要了

    !让一切重来,包括她的生命、她的身份。在若桐镇,她要以新的名字重新出发,而和这个镇名相同的名字,

    只能舍弃了。

    “李锦妍……不错的名字哦!你好,我叫刘桐杰。”男人伸出右手礼貌地要和她握手……他这举动惹得她

    发笑,仿佛是刻意要缓解她的紧张心情,他的动作十分滑稽。

    “顺便告诉你,在若桐镇出生的人,名字里一定有个‘若’或‘桐’字。”刘桐杰手指向正在吧台里忙碌

    的店长,“像她,她叫李桐欣。”照他这样讲,莫非她也是在若桐镇出生?因为她的真名里有“若”也有“桐

    ”啊!但是从未听爸妈说过若桐镇的事,也许真是巧合吧!

    “你是要住在这里吗?还是待几天就走?”桐杰非常关心她。

    “嗯……我想住在这里一阵子,最短也要半年吧!因为我对这个镇很好奇。”除了好奇外,当然也有摆脱

    过去的想法存在。“那你就要租房子罗!你有证件吗?”他突然的问题让她有点儿措手不及。怎么没想到身份

    证的事呢?她身份证上的名字可是“简若桐”啊!她只好随口扯了个借口:“我……出门时太急了,忘了带出

    来。”

    “没关系,你可以住我家。”

    “咦?”她惊讶地抬头看他。

    “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他困窘地抓抓头发,“我家还有间空房间,放着也是生灰尘。可以租给你,

    我多一笔收入,你也不用烦恼没有证件租不到房子。何乐而不为?”他双手一摊,反问她。女人的直觉告诉她

    ,眼前这男人对她有意思。她淡淡一笑,没有拒绝,同意了他的提议。

    三

    此后,简若桐在这个小镇住了下来。刚开始,她对随处可见的尸体仍感到十分不习惯。尤其是目击到一个

    尚未断气的老人,被疾驶而过的车子辗成两半,尸肉横飞,甚至有几滴血喷射到她的脸上。还来不及尖叫,一

    群尸鸟从她身边疾速飞过,卷起的狂风带着股血腥腐臭味。尸鸟将尸块围住,争相抢食,不出几分钟,尸肉被

    啄食殆尽,连脑壳中的脑浆都不剩,只剩骨头和残余的碎肉。

    她带着眼泪,低头呕吐。刘桐杰边拍着她的背,边说:“啧啧!看吧!没有把尸体摆好的下场就是这样!

    还好有尸鸟的存在,可以帮忙把尸肉吃干净,不会让下一部车子再碾过。你应该看过小动物的尸体在马路上会

    是什么下场吧!被一碾再碾,最后尸体像张薄纸粘在路上,还要铲起来,多麻烦!”

    她都恶心得想吐了,他还在讲风凉话!若桐抬起头,白他一眼。

    “哈哈!对不起!”接收到她愤怒的视线,刘桐杰打趣地向她道歉,“放轻松点儿,OK?”

    “怎么放轻松啊?”她从口袋里掏出面纸擦擦嘴巴。“好残忍!这样处理尸体实在太残忍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放心啦!过几天你就习惯了。”

    “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习惯的!”她斩钉截铁地说着。但她错了。在这个镇住了不到三天,她已经习惯这

    个镇上的异象。不管是在街角的骸骨,在巷口的垂死之人,还是呼啸而过带着尸臭味的尸鸟,她都习以为常了

    。甚至不小心踩到骨骸,她也不再惊讶恐慌,还会跟桐杰一起开尸体的玩笑。其实比起外面社会的黑暗混乱,

    这个若桐镇要单纯许多。不管是单纯朴素的居民,还是纯朴的环境,都让若桐极为喜爱。但最爱的还是桐杰。

    在桐杰家住了一段时间,他们自然而然从房东房客的关系变为男女朋友。她不再睡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

    而是搬入桐杰的宽大主卧室。两人出双入对,在这个镇上已不是秘密。有些镇民还以“刘太太”称呼她。她在

    桐杰身上找寻曾经失去的爱情,也因为桐杰,她不再寂寞、不再伤心、不再无所适从。

    交往没有多久,桐杰便成为她的依靠、她的所有。她像其他女人一样,一谈恋爱便倾注全部心力,把所有

    筹码押在眼前这男人身上,所以只要一输,便什么都没有了。尽管前一段恋爱就是这样,但若桐仍没吸取教训

    ,偏执地去爱桐杰。

    初来这个镇时,桐欣说的话她似乎有点儿懂了。若桐镇的确有个魔力,让她深深着迷,着迷于各个形态不

    同的无名尸,着迷于尸鸟抢食尸体的凶狠姿态。她常倚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马路上的垂死之人,全都是裸

    体,但年龄、长相大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面无表情,仿佛看透世间的一切,就连死亡都毫不惧怕。若桐

    镇内的无名尸与日俱增,镇外也不例外。

    终日都有在哪里发现无名尸的新闻播出。她对这样的新闻已无兴趣,但不得不去听,因为新闻像疲劳轰炸

    一样反复播放。等待桐杰下班的时间,她就是这样百无聊赖地倚在窗口听着新闻。在这个镇住久了,人心真的

    会渐渐麻木。

    她记得刚到这里那几天,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孩倒在路边,地上还有好大一摊猩红的血迹。不同于其他快死

    的人,他还穿着衣服,呼吸十分微弱。小小的身躯,约莫七岁吧!若不是他还会眨眼,若桐真以为他死了。是

    谁那么狠心将这样小的孩子丢在路边呢?桐杰的反应出乎她意料。他走向孩童,蹲下身子将他上衣的扣子解下

    。

    “你做什么?为什么要脱掉他的衣服?快点儿送他到医院啊!”

    “送医院?为什么要送医院?他被丢在路边就是快死了啊!”他边说边动手将孩童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掉

    ,“现在不把他的衣服脱掉,等会儿他死了,尸鸟无法快速地吃掉他的尸肉,对他反而是种折磨!妇人之仁在

    这个镇是没用的!你快来帮我一起脱!”是啊!他说得没错,这是一个奇异的镇,所有的常理在这里都被否定

    了!简若桐犹疑着,但还是蹲下帮他脱掉小孩的裤子。

    “救……我……”一声细细的呻吟从孩子干裂的双唇中传出来。若桐怔住了。这样一个小孩,还是有求生

    意识的啊!她流下泪,抓着桐杰的手哀求着:“求求你!我们要救他,要赶快送他到医院啊!那么小的孩子,

    还不到死亡的时候啊!你听!他还要我们救他!”

    “是啊,以他的年纪还不到死亡的时候,但是你看这个。”桐杰指着孩童的头颅。他的头颅破了好大一个

    洞,鲜血汩汩流出,原来地上那一大摊鲜血就是从这个洞里流出的。桐杰脱下他最后一件内衣,内衣下的苍白

    身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还有几处溃烂的伤口。

    “这是……”若桐不忍地看着遍体鳞伤的男孩。“看来是被虐待的小孩,因为快要死了丢来若桐镇。这种

    事太常见了,其实我看过不止一具这样的小小尸体,都是施虐的父母为了规避刑责把他们丢这里的。”

    “怎么会……好残忍……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可以被虐待成这样!他们怎么忍心下这样的毒手?”若桐掩

    面哭泣,没想到这社会连亲情都变得如此薄弱。“他真的没救了吗?但是他还能说话啊!”若桐好想帮这个可

    怜的孩子。

    “没办法了。”桐杰摇摇头,指着天空说,“你看,尸鸟都飞来了。”若桐抬头一看,天哪!空中全都是

    振翅飞翔的尸鸟,它们在空中盘旋,就像秃鹰等着猎物断气马上飞下来啄食。

    “我们走吧!离远点儿,不要妨碍尸鸟解决尸体。”桐杰拉着她远离孩童。她的眼睛仍然离不开他,她感

    觉他仍在求救。那一声“救我”在她耳边回响,始终不能消失。太残忍了!这样对待一个小孩,不管是他的父

    母还是这个镇,都太残忍了!若桐心想。

    当他们走远,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带着腥臭味的气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振翅声。她知道,男孩已经走了。

    除了那声呼救声外,她依稀听到尸鸟撕扯皮肉的声音。随着那声音,她的恻隐之心慢慢地消去……就是从这件

    事开始,若桐的心也渐渐麻木。没办法,要是不学着一起麻木,面对时不时就出现的骸骨、尸体,哪个正常人

    能忍受?

    和桐杰刚开始交往时,一切非常顺利,桐杰也待她很好。但,就像所有的爱情,总是要在一段时间以后才

    能清楚的看到对方是否真心。若桐同样发现了桐杰不对劲的地方。

    那是在一个寂静的夜晚。若桐在睡梦中被尸鸟卷起的风声吵醒。她睁开眼睛,发现应该在床上的桐杰不见

    人影。是去厕所了吗?她起身走向客厅找桐杰。客厅空无一人。奇怪……若桐纳闷着。去哪里了呢?都那么晚

    了。有阵翻动东西的声音传来。若桐仔细听,发现是从原本她睡的小房间里发出的。她走到小房间的门前,轻

    声转动把手。她将门开了一条小缝,从门缝中观察里面的情形。

    她看到桐杰的背影。他蹲着,在她的行李箱前。她其他的行李、纸箱也被打开,里面的物品全被翻了出来

    ,杂乱地堆在地上。桐杰就在这堆物品前翻找着东西。他在干吗?若桐突然感到一阵害怕。为什么他要这样翻

    她的东西?他在找什么?难道……他对她的身份起疑了吗?除了不被尊重的感觉外,还有种恐惧的感觉。

    桐杰和她交往为的是什么?他真的爱她吗?如果真的爱她,又为何要随意乱翻她的东西呢?有什么事不能

    直接问她吗?他存的是什么心理?好多疑问在她心中浮现,包括对这段爱情的疑问。她没有进去阻止他,反而

    悄声关好门,回到床上。

    四

    她躺在床上,想着刚才见到的那幕。他在找什么呢?她的行李里除了存折和身份证外,就没有贵重的东西

    了。如果被他翻到身份证,她该如何解释?她身份证上登记的是简若桐,而不是李锦妍啊!若桐心中开始编织

    着完善的没有缺陷的说辞。

    桐杰知道她上一段受创的感情,或者她就直接跟他说是想忘记过去,想开始另一段新的人生,才会用另外

    一个名字在这个镇上重新开始,并不是有意骗他的。他应该会体谅她。没错!就直接跟他说吧!

    房门开启,桐杰回来了。她背对着房门,无法看到桐杰的表情。紧张感令她身体紧缩,连呼吸都变得不顺

    畅。桐杰躺了下来,没有任何对她的疑问。他的手臂揽上她的腰,就像以往一样。他没有翻到身份证吗?还是

    要等到天亮起床才问她呢?或者他要找的根本不是身份证?好多问题在她心里,扰得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桐杰一如往常,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这让简若桐开始怀疑昨晚是否只是一场梦。但当她

    趁着桐杰上班,跑到小房间查看自己的行李时,那被翻动过的痕迹又明显地告诉她:这不是一场梦。她打开放

    身份证的小皮包,存折、印章都还在里面,但是身份证不见了。

    不会吧!她连忙把行李全都重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身份证。难道真的是桐杰拿走了?他拿走她的身份证

    要做什么?如果只是要查她的身份,直接问她就好,为何要拿走身份证呢?她实在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晚上

    桐杰下班,他们一起吃饭,桐杰没有任何不对劲的表情,和平常一样跟她聊天。她也佯装镇定,和他有说有笑

    ,但心中开始对桐杰提防起来。

    她觉得桐杰很恐怖。明明藏起了她的身份证,明明就已经知道她的本名,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不

    懂他究竟想干吗?现在的她觉得桐杰城府好深、心机好重,他打什么主意,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真的爱她?还是另有所图?以后的几天,两人都各怀鬼胎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若桐趁桐杰上班时在家

    翻箱倒柜地找,但不知身份证是真的不见了,还是被桐杰藏了起来,她找遍了家里任何角落都找不到。在现在

    的这个社会,光凭一张身份证就可以办手机号、贷款、信用卡,掉了一张身份证就等于掉了好几十万元的资产

    !也许桐杰把她的身份证拿去偷办了贷款……总之,不赶快找出她的身份证她就无法安心!若桐决定等桐杰回

    来问问他,好过自己在家胡乱猜测。

    当晚,简若桐找了桐杰到镇上的咖啡店。两人点了简餐,便坐在角落聊天。

    “真稀奇,你竟会主动要来这里吃饭,以前怎么约你都不来!”桐杰笑着说。

    她看着正在吧台里忙着的店长。不想来这里的原因是店长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可能是因为刚来这里时听到

    她讲的那番话吧!“若桐镇啊,是会让大家无法脱离的一个镇!”好像是这样一句话吧!虽然有点儿忘记那时

    谈话的内容了,但当时的诡异气氛和店长的阴森感觉让她无法忘怀。店长发现她的视线,便抬起头对她微微一

    笑,若桐也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回她。

    用餐当中,若桐有意无意地说:“这星期我想回去耶!”

    听到她这样讲,桐杰惊讶地问:“回去?回哪里?”

    “不用担心!我只是回去拿个东西,当天就可以回来了。”

    “拿什么?”

    “身份证啊!”她边说边仔细观察他的反应,“我身份证没带出来,虽然在这个镇不太需要用到,但还是

    要带着以防不时之需啊!你说对吗?”

    他点头:“没错!还是带在身边好!”若桐有点儿失望,她以为这样多少可以看出他不同的反应。

    “你们在聊什么啊?”店长放下两只装着精致小蛋糕的圆盘,坐在桐杰身边说,“本店招待。”

    “谢谢!我的好桐欣,我最爱来你这里吃东西了,每次都有好料招待!”桐杰边吃边夸赞。若桐则是有点

    儿不太自在地小口小口吃着蛋糕。

    “对了,桐欣,”吃完了蛋糕,桐杰喝了口咖啡问,“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隐瞒他的身份为的是什么?

    ”若桐一凛,手中的叉子滑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李桐欣和桐杰同时看向她,桐欣还问着:“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有点儿心虚地拿起叉子,手还微微颤抖着。桐杰是什么意思?问这样的问题,是

    在暗示她什么?

    “隐瞒身份……”桐欣认真地思考着,“通缉犯吧!到处躲藏的通缉犯,可能都会换好几种身份。”

    “没错!那还有没有为了其他事情隐瞒身份的可能呢?”

    “这我就想不出来了耶……谁会那么无聊,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啊!”

    “锦妍,你说呢?有哪种人会因为其他原因隐瞒自己的身份呢?”他意味深长地笑着问她。

    “我……”他到底想干吗?有什么话不会直接跟她说,一定要这样拐弯抹角地问吗?她有点儿被激怒,略

    微激动地回答,“难道一定是通缉犯才会隐瞒身份吗?也许是有什么苦衷,不想和过去有关联才刻意隐瞒身份

    的啊!”

    “也对啦,也是有这样的理由……”桐欣正在思索若桐说的话,喃喃地说,“但隐瞒身份还是不好的,有

    点儿像犯罪耶……”她这句话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让若桐稍稍松口气。

    看来桐杰一定是知道她的真名了,还故意要套她的话,令她感到毛骨悚然。没想到夜夜睡在枕边的情人心

    里是这样算计她!他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经过晚上的谈话,更让简若桐决定要找出自己的身份证,不要有把柄落在桐杰手上。第二天桐杰一出门,

    她像发疯似的在家里四处乱翻,也不怕把东西弄乱,执意要找出她的身份证。从客厅找到小房间,再从小房间

    找到厨房,连浴室都翻过了,却还是找不到。那么薄的一张证件,对没有头绪的她来说,要找到就像是大海捞

    针般困难。

    若桐失望地走回房间,往床上一倒,也没力气去收拾杂乱的屋子,脑中反复思索着还有哪里没有翻到。这

    个房间也找过了,但是好像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是哪里呢?她一直想着到底有哪个地方遗漏了。突然,

    她灵光一闪,连忙跳下床,使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将弹簧床搬开、床板移走。没错!就是这里!床板下有个男

    用公文包,上面一点儿灰尘都没有,可见近期内有人动过这公文包。若桐高兴地拉开公文包的拉链。

    “这是……”当她看到里面层叠的东西时,不禁纳闷起来。里面不是她的身份证,而是几十张身份证!她

    拿起来查看。这些身份证都是不同的女人的,有几十张吧!偏偏她的身份证没在里面。除了这些身份证外,包

    包里还有一些保险、合同、贷款的契约书,她仔细比对,发现这些契约上的名字和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符合的!

    渐渐的,她把生活上的琐事和这些东西连在一起。桐杰的刻意接近,邀请她住进他家,偷走她的身份证,

    难道和这些东西有关?在她陷入沉思之际,一个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

    “你在找什么?”若桐回头一看,竟然是桐杰!他倚在门边,眼神犀利地看着她。现在不到他下班的时间

    ,他回来做什么?更糟糕的是,契约书散落一地,她手上还拿着那沓身份证。若桐紧张地说:“我……我在找

    ……找我的……”

    “你在找这个吗?”桐杰露出狡诈的笑容,右手抬高晃了晃。那是她的身份证!原来他一直带在身上,难

    怪她怎么找都找不到!若桐心急地上前伸出手要抢下身份证。桐杰将手一缩,她扑了个空,重心不稳,摔在地

    上。

    “你怎么把我的房间弄得这么乱啊?”桐杰看看地上散乱的文件,蹲下来问她。他的声音依旧温柔,但透

    着一股冷冽。“找你的身份证也不是这种找法啊!怎么不来问我呢?”

    “还我!把我的身份证还我!”若桐喊着,起身想要抓住他的手。

    “唉!不可以哦!我没说不给你,你干吗用抢的呢?”他把手藏在背后,不让她抢走身份证。“简若桐…

    …啧啧!没想到你的真名和这个镇也有关系啊!你说没来过这个镇,是不是在骗我?我看你应该也是在这个镇

    出生的吧!”

    “我不知道……至少我爸妈没有跟我提过这个镇!我来这里之前,真的不知道有若桐镇的存在!”

    “是吗?”桐杰的视线狐疑而冰冷地射向她,“无所谓,谁管你是不是出生在若桐镇!但你来到若桐镇,

    就再也无法离开这里!我不会让你离开!”他虽然是用命令的语气,但声音无限温柔。

    “你到底……到底想怎样!”若桐被他的举动弄得快疯了,她低头轻声啜泣。她都知道他的秘密,他怎么

    还能这么温柔地对她?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想怎么样啊!我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如果让你找到身份证,你一定会离开这个镇、离开我。我不

    要你离开我!”

    “我从没说要离开你啊……”听到他难过且真挚的话语,她有点儿动容,快要重新信任他了。

    “你是没说,但我还是会害怕啊!我要留着你的东西,让你离开了还会回来找我!”她沉默了几秒。她的

    心在挣扎,挣扎着该相信他,还是要马上逃离他。她很想相信他,毕竟之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她无法轻易忘怀。

    好不容易忘掉前一段恋情,难道她又要跟这段恋情告别吗?她实在不想再尝试失恋的痛苦了。她要忘掉过去,

    所以逃来若桐镇,但如果在这里又受伤,她能逃到哪儿呢?

    “但是那些身份证和房契又是怎么回事呢?”她对他还是无法信任,那些不同人的证件实在是太可疑了,

    她要看他怎么解释。他将脸埋在手掌中,一副苦恼的样子。“唉!还是瞒不过你。我早该把那些东西处理掉,

    我没想到你会翻到这里。这是我的失策。”

    “什么?”她惊讶地问,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慢慢浮现。“我跟你说过,会来若桐镇的,除了对这镇感到

    好奇外,有大部分都是在外地犯了罪而躲来这里的。你看到的那些证件上的人都是这样的人。”

    “那……她们的证件怎么会在你这里?”

    “你说呢?”他将手放下,出现的脸孔竟然狰狞至极,充满邪恶地狠狠瞪着她。她吓到了,双腿发软无法

    站起来,只能用手撑着往后退,远离恐怖的他。他怎么会突然变了一个人?难道他刚才所说的都是谎言吗?他

    根本不爱她,也不是怕她离开,是要谋夺她的财产啊!她怎会没想到这点呢?从她身份证不见的那一刻起,她

    就该怀疑了啊!

    “嘿嘿!你真的很聪明,从来没有一个女的发现我图谋不轨,只有你……我应该早就下手的,不用像现在

    跟你说一堆废话!”桐杰逼近她,脸上的表情更显诡诈,在昏黄的室内让若桐更害怕。

    “你刚刚还说爱我的,怎么现在就变了样子?你到底……到底想做什么?”

    “爱你?这句话我跟那些身份证的每一个主人都说过!”桐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条绳子,阴险地笑着,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拿到你存折里的三百万元!”

    “你这样是犯罪啊!”她竟然天真地想用法理阻止他。“犯罪?”他有点儿错愕,随即仰天大笑,“犯罪

    ?呵呵!看来你还是搞不懂啊!这个若桐镇没有法律,是无法地带!我想干吗随我高兴!况且那些被我杀了的

    女人全都是罪有应得!她们在外地犯罪,所以躲来这里,哪敢去报警!当然不可能有警察来抓我!我怎么会是

    犯罪呢?我是制裁那些该死的人!你不也是犯了罪才躲来这里的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很注意听新

    闻,一定是在看自己的罪行有没有被发现!在看自己有没有成为通缉犯!”

    “我没有犯罪!我不是通缉犯!”她激动地哭着说,“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想躲避过去的我才来这里

    的!我根本没有犯什么罪!”

    桐杰勾起一抹冷酷的笑,“你有没有犯罪不关我的事,谁叫你当初要搭上我的车,羊入虎口,你怪不得我

    。”他先将她的脚捆紧,再从公文包夹层中拿出一副手铐,铐住她的双手。“来,快点儿告诉我你银行卡的密

    码。”

    “我不说!”她倔强地别过头拒绝他。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他再拿出一根电击棒,狠狠地往她肩膀戳。

    “啊……”她痛苦地叫着,全身激烈地抖了一下。一股刺痛酸麻感从肩膀传至全身,让她的眼泪掉得更多

    。

    “这还是最小的力量,你说不说?不说我就直接把你电昏!等你起来我再继续拷问你!”

    “我……我不说……”

    “很好,看来我还要再调高一段喽!”他再度用电击棒往她身上捅去。

    这次电击的电流比刚才还强,让她痛到无法说话,只能哀号着,全身仿佛麻痹似的疼痛。

    桐杰无视她充满痛楚的脸,拿着电击棒在她眼前挥动恫吓:“说不说啊?”

    “我说……我说!”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了!电流就像要刺破皮肉一般流进她的身体,这已经不是肉

    体上的痛苦了,而是椎心之痛。因为她没想到桐杰从没爱过她,为的只是她的钱,这种心痛比皮肉之痛有过之

    而无不及。她望着桐杰,他已不再是之前的他……不!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桐杰。无情的眼神、非达到目的不

    可的倨傲表情、凶恶的声音,这才是真正的他。她所认识的桐杰只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她灰心了,不带任

    何希望,她知道桐杰对她完全没有爱,她不奢求他会对她有一丝同情。她也知道若她坚持不说密码,桐杰真会

    杀了她。

    她将密码告诉了桐杰。他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很乖。”手中的电击棒却没有放下,反倒往她的脸上

    一挥。她来不及尖叫,身体剧烈地抖动,昏倒在地。“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个镇好处很多,最大的好处就是,

    尸体任你丢弃都不会有人管。恭喜你,你也快成为这座镇上的一具无名尸了。”

    桐杰不带一丝感情,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昏迷的她说。

    五

    黄昏时分,夕阳仍不放过最后一刻展现光芒的机会,红色的光芒怒放,似火焰般笼罩着若桐镇。若桐镇的

    奇景不只是随意丢弃的尸体和尸鸟,就连夕阳也那么与众不同……刘桐杰在这刺眼的光线照射下,更显心浮气

    躁。他气呼呼地双手握拳,在心里咒骂着:妈的!这贱女人!竟敢拿假密码来骗我!看来回去还得好好整整她

    才行!

    一想到又可以以残忍的手段虐杀女人,他不禁兴奋地轻笑出声。他总是在桥边等着猎物上门,再以彬彬有

    礼的态度接近她们,偏偏这些猎物一点儿戒心都没有,这招屡试不爽!他用不同的方法和她们恋爱,骗取她们

    的芳心,骗得她们的钱财后再虐待她们直到死亡,尸体就随意丢弃在镇上。偏偏这个李锦妍,不!是简若桐!

    她的戒心特别重,不只用假名来骗他,连假密码她都说得出口!之前那些女人虽然也是在外地犯了罪才躲来若

    桐镇,但她们所犯的不外乎是欺诈之类的小罪,而这简若桐……刘桐杰越想越气,他加快脚步回家,上了楼梯

    ,打开门,室内一片黑暗,让他无法看清里面的动静。他摁了电灯开关,走向若桐昏倒的主卧室内。开了房门

    ,透过客厅的光线往内看去,他看不到简若桐的身影。她原该倒在地上的,此刻却不见人影。

    简若桐躲在卧室旁的小房间里,从门缝窥望桐杰的一举一动。她双手紧紧握着一根电击棒,准备趁机攻击

    他。桐杰走进卧室,她悄声跟去,紧握电击棒的手发抖着,但她仍然要狠狠地给他一击。她举高电击棒,使尽

    全身力量正要往他后脑勺打下去时,他却躲开了!

    桐杰身手利落地闪过攻击,并抓住她拿着电击棒的手,用力一甩,把她摔落在地。

    “原来你躲起来啦!想攻击我?还早咧!”他露出狰狞的笑容,踩住她的手。

    桐杰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心中的兴奋感又增加许多,他再加重脚的力气,狠狠地将她的小手踩到通红。

    “啊……”简若桐终于忍受不住,尖叫出声。

    “不对!”突然,桐杰想到不对劲的地方,他边想着边喃喃自语:“我是上了手铐的啊……她怎么能自己

    解下手铐呢?”他摸摸口袋,手铐钥匙还好好的在口袋里,那是谁……解开了若桐的手铐?这副手铐钥匙有两

    把,一把在他这里,另外一把在……难道……还来不及想,他的后脑被重重一击,倒在若桐旁边。

    “痛……”他喊着,吃力地睁开双眼要看清究竟是谁暗地攻击他。“是你!我就知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他从下往上看,李桐欣的脸在灯光的反射下显得极度阴森。

    “早就知道你在做这种勾当了!”李桐欣拿着原本掉落在地的电击棒,高高举起,再度给他头部一击。

    “这样对待女人,你真是不可原谅!”桐杰被打得头破血流,若桐在一旁看得有点儿于心不忍,毕竟是自

    己深爱过的男人啊!眼看桐欣拿着电击棒又要下手,她急忙阻止:“好了!桐欣!住手啊!”

    桐欣却好像没听见,一棒又一棒地往他头上用力敲下去。若桐起身冲到她面前,将电击棒抢下:“住手!

    不要再打了!”

    “为什么?”桐欣满脸都是桐杰一点一点喷溅的血,看起来好恐怖。

    “不是你说,一定要杀死他才肯走的吗?”

    “没错……”正在想该怎么让桐欣相信她不是心软,突然窗外一阵振翅声,还有敲打玻璃的声音。她们往

    窗外看去,几只尸鸟围在窗户外面,用嘴啄着窗户,好似要冲进来。

    “尸鸟!一定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桐欣说。

    “没错!”若桐连忙附和,“要杀不能在这里杀!到时尸鸟冲进来会吸引大家的注意!我们快点儿把他抬

    到车上,带去桥上丢!”两个女人吃力地抬着一个满身是血、尚未断气的男人走下楼梯。若桐去开车,让桐欣

    躲在铁门内,避免让镇上的居民看到。若桐边走向车子,边想着桐杰倒在地上的模样,不禁感到心痛。她不是

    要救他,只是……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狠狠攻击,心里还是很难过,尽管他根本没有爱过她。

    算她命大。桐欣刚好来找桐杰,看到昏迷且被捆绑的她,便找出手铐钥匙,放了她还叫醒她,救了她一命

    。她告诉她桐杰的可恶行径,桐欣一开始不相信,但当她看到那堆女人的证件时,就不得不相信了。

    “这种男人真是不该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桐欣好有正义感,愤愤不平地说。她将车开到门前,看看四

    周,一个人都没有。她放心的和桐欣一起抬着桐杰。她抬着桐杰的头,桐欣则抬着脚。桐杰头上的血沾到她的

    手上、衣服上,让她看了触目惊心,费了一番工夫才将他抬上车子后座。

    “等等!我先上楼拿个东西!”桐欣回头走上楼梯。尸鸟已经从窗户移来车子上方了,它们振翅的声音就

    在她耳边环绕着。若桐坐在后座,抱着桐杰的头。不可否认,她……依然留恋着他……桐杰奄奄一息,他的身

    体软绵绵的,刚才对付她的狠劲都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所爱的男人都是这样……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她低头痛哭着。

    “你……”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桐杰嘴中发出。若桐吃惊地看着桐杰。他整张脸都被打得变形,眼睛肿得睁

    不开,更别提头上一直血流不停的伤口了。

    “桐杰!你要说什么?”她着急地想知道桐杰在这时候还想说些什么话。

    “你……不要……信她……手铐钥匙……一把在……她那里……”桐杰吃力地说着。

    “什么!”她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她……背叛我……最坏的……其实是她!”

    “桐杰!这是真的吗?”怎么可能……桐欣帮了她、救了她一命!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同伙呢?

    “怎么了?”桐欣下楼,听到她的说话声,狐疑地问。

    她急忙佯装无事地说:“没……没事!”

    “真的没事吗?”桐欣走到车前,探头进去观看桐杰的情况。但若桐已经紧张到整个人往后缩在车门边,

    态度极不自然。面对眼前这不知是敌人还是朋友的女人,要她自然应对真的很难。“你怎么了?为什么躲我?

    ”桐欣微笑着,倾身向前靠近她。

    尽管她想表现出和善的样子,看在若桐眼里却觉得她心怀不轨,连笑容都那么奸诈。“到底怎么了?是不

    是桐杰刚刚说了些什么?”她虚假地笑着,越来越贴近若桐。

    此刻,简若桐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强,丝毫不逊于对桐杰的恐惧。她觉得桐欣周遭散发出一股邪魅的气息

    ,比桐杰还邪恶。她不认识桐欣……她不了解桐欣……

    “别靠近我!”简若桐大喊着,她拿出在桐杰上衣口袋里摸出的硬物,情急之下就往桐欣脸上戳。

    “啊……”伴随着凄厉的喊叫声的是大量喷溅出的鲜血,喷得她全身都是,连车子都不能幸免。

    这时她才看清楚,手上握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这把匕首准确地刺进了桐欣的眼窝,当她拔出匕首时,连

    眼珠都一并拔了出来。简若桐看到匕首上血淋淋的眼球,吓得随手一丢,打开车门往外逃去。

    尖叫声很快就没了,她往车窗内探看,桐欣已经趴倒在桐杰身上,她的身体一阵阵地抽搐,已经快要断气

    了。不能让他们死在她的车上!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要是让他们死在她车上,她一定脱不了干系的!就照

    原定计划将他们载去桥上丢弃好了!简若桐匆匆上车发动引擎,得快点儿离开这栋房子,刚刚的尖叫声想必吸

    引了居民的注意。

    车子开动,但尸鸟的振翅声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声,还紧紧跟随在车子上方。这些尸鸟在等待着车上

    的两个人断气。若桐得快点儿开到桥上,还要脱掉他们的衣服,这要花上一段时间。

    若桐的脑中一片混乱。她爱的男人要杀她,而救了她的女人却不值得信赖……难道真的是这个镇太诡异,

    连人心都变得如此不可捉摸吗?她再也无法相信人,再也不能信赖任何一个人!已经快开到桥上,车子突然剧

    烈地震动起来,她花了好大力气才稳住方向盘。正在纳闷是怎么回事时,一只尖锐的红色长喙穿透车顶,刺到

    副驾驶座旁的椅背上!

    尸鸟开始攻击了!她从后视镜看去,桐欣已经停止抽动,她断气了。饥饿的尸鸟不停地用长喙戳穿车顶,

    还有好多只尸鸟从远方的天空飞来,全是为了吞噬已断气的桐欣。

    情急之下,车速越来越快,前方突然出现一团模糊的黑影,在路灯的照映下更显诡异。简若桐还来不及细

    看,那团黑影便飞速朝她俯冲而来。当她看清那是一只巨大的尸鸟时,它已撞破风挡玻璃,破裂的玻璃碎片飞

    散到若桐的脸上,刮伤了她的脸。

    “啊……”若桐一时惊慌,方向盘打歪了,车子撞向桥旁的护栏,她也因这剧烈的撞击力量而昏了过去。

    约莫五分钟后,简若桐从浑身疼痛中苏醒过来。比起刚才的混乱,此时四周竟是一片莫名的寂静。

    “怎么回事……”她摇摇仍然眩晕的头,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当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只巨大

    的尸鸟!它站在破裂的风挡玻璃前,红色的眼睛炯炯地盯着若桐。从没有人看到过尸鸟的真面目,她却看到了

    !更让她惊讶的是尸鸟的面孔……和一般鸟无异,唯一的差别就是它们的脸孔是由一张一张拇指般大小、血红

    的脸孔组合而成的!在这堆脸孔中,若桐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不就是那个曾向她求救的受虐男孩的脸吗?

    她始终忘不了男童求救时的表情:仿佛找到希望般的惊喜,却在他们不肯施救下转为绝望、漠然的表情。原来

    尸鸟的脸就是由它们吞食的人类面孔组成的!

    若桐感到作呕。眼前尸鸟的脸仿佛患有皮肤病似的,大小不一的人类面孔就像疙瘩似的令她感到恶心。她

    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却发现车子四周、后座、副驾驶座,都挤满了尸鸟!每一只尸鸟都虎视眈眈地望着车后座

    的两具尸体,却没有一只有任何动静。它们就像等待开饭,静静地待在一旁,锐利的眼神中流露出饥饿和不耐

    。

    若桐想到桐杰说过:尸鸟要等尸体的衣服脱掉后才会开始进食。尽管全身疼痛不已,耳鸣也因头痛没有停

    过,她仍然决定把桐杰和桐欣的尸体拖下车,并脱下他们的衣服,要毁灭证据,就得靠尸鸟……没错!要靠尸

    鸟毁灭证据!想到这儿,若桐突然恍然大悟,嘴角浮现出一抹阴暗的笑容。

    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尸鸟能毁掉的证据不只是这两具尸体啊!还有她在分手的那天就杀掉的前男友

    啊!她逃到若桐镇,就是怕别人发现尸体,每天注意新闻,也是因为怕罪行被发现。她必须先解决掉眼前这两

    具尸体,再离开若桐镇载另外一具尸体来这里!这样她就不用每天担心尸体被发现了!怎么到现在才想到这一

    点呢?她笑自己的笨。桐杰说得没错,若桐镇真是个好地方啊!她开门下车,那些尸鸟自动飞开让她便于行走

    。正要关上车门时,“嘭!”一声猛烈的撞击将她撞离地面!

    六

    一部疾驶的货车停下,穿着汗衫短裤的司机下车,懊恼地看着趴伏在地上、满身是血的若桐。“唉!又撞

    死一个了!这个月还真是倒霉啊!”

    “救救……我……”若桐睁开眼睛,向面前的人乞求道。

    “我怎么救你啊!我不想负刑责啊!小姐!这样算过失杀人哪!你原谅我……”司机蹲下解开她上衣的纽

    扣,喃喃地对她说:“你看你下半身都支离破碎了,还是早点儿解脱早点儿投胎,好过下半辈子瘫痪啊!”

    她吃力地抬头一看,天哪!她的脚呢?她的两只脚分散在对面的行车道上,撞击力道之强烈,让她的血肉

    飞散在桥上,奇异的是身上竟感受不到疼痛,也许是痛楚到达了某种极限让她失去了知觉。

    啊,原来看到尸鸟的真面目的下场就是死啊……难怪从来没人见过尸鸟的脸,因为见到的人都死了……她

    只感觉到身体内的某种力量渐渐消失,感觉……还有好多事没去做……要把桐杰和桐欣的衣服脱掉……要把前

    男友的尸体搬来这里让尸鸟帮她解决……还有好多好多,她想不起来了……

    司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若桐镇真是个好地方啊!让我解决了好多被撞死的人的尸体,要不然,不知

    道会赔多少钱呢!我想你也是一样的想法吧!我会帮你把车上尸体的衣服都脱掉,你放心走吧!”

    她听到尸鸟振翅飞来的声音,眼中出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尸鸟的脸,那布满人类面孔的脸……

    在那众多的脸中,她看到了桐杰,也看到了她自己……

    欢迎来到若桐镇!这里有淳朴的人们、自然的景色、稀有的尸鸟,还有遍地的尸体!

    若你不怕自己成为这座无名尸镇的无名尸,那么若桐镇永远张开双臂欢迎你!